亞修並不熱衷於過節，幾乎對所有節日都漠不關心，但凡事也有例外——

每年的10月31日，他都會放下所有事情早早歸去，以免在晚上碰見那些令他毛骨悚然的東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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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他維持多年的習慣，從沒想過要改變，卻被那個總是能輕易粉碎他原則的人破壞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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節日裡的大街總是格外熱鬧，在柔和的月色下，打扮成各種鬼怪的孩子們連群結隊的四處討糖果，雖然觸目所及都是些吸血鬼、木乃伊之類的鬼怪，飄進耳裡的卻是天真爛漫的歡笑聲，一片喜慶的氣氛讓人心情愉快。

英二笑看著四處玩鬧的孩子，當視線移到金髮少年僵硬的臉上，忍不住教訓道﹕「別板著臉，這樣會嚇到孩子們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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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嚇到的人明明是他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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亞修撇了撇唇，待要說些什麼，不遠處已有幾個戴著南瓜頭套，提著南瓜燈籠的孩子歡天喜地的跑過來，他扯了扯嘴角，忙不迭將少年拎到自己身前，看著似乎是他將少年環在懷中，但英二卻能感受到，那隻揪著自己衣服的手微微有些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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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沒有人想到，這位身高超過180，像座冰山一樣的少年，竟是因為害怕，才站到他身後的。這幅景象若是被亞修的手下們看到，那想笑又不敢笑的心情，大概只能用一言難盡來形容——天不怕地不怕的山貓，唯一的弱點竟然是南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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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二從兜裡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糖果，笑著分給孩子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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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們拿到糖果，心滿意足地蹦跳著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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亞修見南瓜小隊走遠了，才輕輕鬆口氣，無比自然地站回英二身旁，伸手搭上了對方的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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腿軟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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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二笑笑﹕「山貓也有站不穩的時候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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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前只有他被保護著，方才那種保護著金髮少年的感覺，儘管有些幼稚，可是英二還是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，眉梢都掩不住那絲小小的得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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亞修先是一怔，旋即失笑，但轉念一想，便懶洋洋地倚在對方身上了﹕「軟了，哥哥扶著我走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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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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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想佔他便宜，不是想被他佔便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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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二有些咬牙切齒，可亞修似乎真的還有些抖，一時間他也分辨不出對方是不是假裝的，鬱悶加心疼之下，只能動手掐了一下對方的臉﹕「我找人來扶你回去吧，我可以自己繼續逛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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亞修自然不會錯過黑髮少年眼中的不捨和體貼，明明目光帶著被調戲的赧然和怒意，可流露的卻是那般軟綿綿的溫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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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真的有些氣，但也是真的擔心他恐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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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是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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伸手捏了一下黑髮少年的鼻子，看著對方幾乎同時紅起來的眼睛和鼻尖，亞修才笑著直起了身子﹕「走吧，哥哥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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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二認真看了看對方的神色，似乎真的好些了，他才放下心來，一邊環顧著熱絡的四周，一邊跟著笑起來﹕「你不覺得萬聖節是個好節日嗎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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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亞修來說，過去的人生裡，還真沒有能稱之為節日的日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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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這些話，說出來也只會讓眼前的少年心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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遂他選了另一個算是出自真心的答案﹕「要是沒有南瓜，那是真的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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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二忍不住笑了起來﹕「不怕，哥哥會保護你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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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雙純淨的黑瞳裡溢滿笑意，要遮都遮不住，亞修當然不會看不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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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怎麼？」少年臉上的笑意很溫暖，但也有些莫名的耀眼，像是抓不住的陽光，亞修不覺眸光微微一暗，手一伸，就抓住了對方的小臉蛋，「看見我不是完美的強人，很開心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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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這話有些說不出的意味，英二一時參不透，但他聽得出來對方話裡流露的一絲不安，而且他沒忽略亞修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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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美而強大，是給努力活在世上的人最美的讚詞，可也是世上最沉重的枷鎖。這樣的人，犯了錯會被放大，有弱點會被恥笑，就連一絲一毫的懼意，都可能會顛覆他過往所有的努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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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二想起當初那個毫無保留地，將「害怕南瓜」的小小亞斯蘭展示在他面前的亞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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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一個人只有懂得何為恐懼，才會從這份『恐懼』裡，獲得名為『堅韌』和『克服』的力量，那是人們超越自我和極限必不可少的決意，所以，我不覺得心懷『恐懼』的亞修有什麼不好，」英二溫柔地握住了對方略顯冰涼的手，眼裡飛快閃過狡黠的笑意，「當然了，害怕南瓜什麼的，還是要被嘲笑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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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算什麼？他確定自己是在安慰他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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亞修頓時失笑﹕「哥哥真是可愛啊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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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什麼可愛了？」英二瞬間氣鼓鼓，「我是很認真在回答你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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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是是是，你最認真了，」亞修無奈，但黑髮少年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，於是又忍不住捏了捏對方的小臉蛋，「連傻氣都這麼認真，哥哥真是無敵啊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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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二當然聽出了對方的嘲笑，他輕輕拍掉對方的手，嘴角一勾﹕「行，我們繼續逛去吧，無敵的哥哥會保護你——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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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言一出，亞修頓時歛了調皮的心思，目光四下一轉，似乎有些擔心剛剛的南瓜小隊會折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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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沒有看見南瓜小隊的蹤跡，倒是看見一名老奶奶拄著拐杖，步履蹣跚地走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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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奶奶站定在兩人面前，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，抓起英二的手，把一顆糖果塞進他手心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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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小男孩，你真可愛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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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老奶奶那滿是溫柔和疼愛的表情，要不是怕太唐突，只怕早已忍不住去掐英二軟嫩的臉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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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二愣了愣，不忍拒絕老奶奶的好意，笑著道了謝，當看見老奶奶把剩下的糖果分給孩子們，他不禁漲紅了臉。

 

……可愛的小男孩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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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想而知，站在他身邊的金髮少年早就笑了出來，語氣裡帶著濃濃的調侃意味﹕「恭喜哥哥拿到糖果。哥哥真的不回去嗎？你待在這裡，可是會把孩子們的糖都搶光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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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二瞪了亞修一眼，飛快拆了包裝紙，把糖果塞進亞修嘴裡，不讓那張壞嘴巴吐出更多惹人生氣的話。

看著亞修漸漸扭曲的臉容，英二笑得更得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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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味道如何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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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好甜。」亞修忽爾一笑，長臂一伸，把毫無防備的英二勾進懷裡，低頭用額輕抵著他的，「要不要嚐嚐？」

帶著糖果甜香的氣息呼在他臉上，惹起了兩朵淺淺的紅暈，英二很快想起兩人還在大街上，他推了推亞修，懲罰地輕敲他的腦袋瓜，「在大街上給我檢點一點……算了，還是回去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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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左思右想，再待在這裡，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有老奶奶給他糖果，要是再來一次，只怕會被亞修取笑到世界末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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亞修自是一眼看穿英二的顧慮，牽起他的手，戲謔地笑了﹕「那，跟我回去吧？小可愛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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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是小可愛了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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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二一惱，用力回握了對方的手，可惜這力氣對亞修來說幾乎是不痛不癢，他只能繼續瞪了對方一眼﹕「剛剛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小可愛又是誰呢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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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嗯？」亞修輕輕挑眉，「哥哥說錯了，瑟瑟發抖的是大可愛，小可愛是被老奶奶派糖果的那位哦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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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可愛，小可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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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二頓時噎住，一張臉漲得通紅，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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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著柔和的燈火，亞修看著身邊人那張鼓得像松鼠般的臉，忍不住輕輕掐了一下，隨即招來黑髮少年兇狠的一瞪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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亞修相信英二已經盡了全力，可那一瞪卻只讓人覺得可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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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輕輕地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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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乎，過節也挺不錯的，就如英二所說，萬聖節是個好節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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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身邊的人是這一位，說不定他會慢慢喜歡上過節。